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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红作品的魅力
作者:[日]平石淑子 作者单位:日本大正大学 文学部

      一
      正如众多的研究学者和读者所阐述的那样,萧红作品的最大魅力是它美丽而丰富的语言。这也是笔者从二十几岁到现在一直倾心于萧红的重要理由之一。然而,汉语毕竟不是笔者的母语,这就使得笔者经常要与“到底自己能够理解多少萧红的作品”这样一个疑惑作斗争。今天,我想利用这个机会,谈一谈作为一名外国读者是被萧红作品中的那些语言表达所吸引,以与中国读者们进行交流。
      二
      萧红的语言表达特点之一,是它如美丽画卷般的风景描写。对所失去家园的深深的爱慕之情使得她的语言显出一种凄凉之美。严冬一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满地裂着口。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尺长的,一丈长的,还有好几丈长的,它们毫无方向地,更随时随地,只要严冬一到,大地就裂开口了。这引述的是《呼兰河传》开头印象最深的部分。“严冬一封锁了大地”以及“大地满地裂着口”等对大地和冬天的描写皆赋予了与人类同等的意志,这种自然与人们生活相持的描述,不但使读者感受到了北方冬天的严酷,同时也加深了对作为超越人为能力的大自然所具有的生杀予夺之权利的印象。呼兰河县城中的泥坑也是如此。在这大泥坑上翻车的事情不知有多少。一年除了被冬天冻住的季节之外,其余的时间,这大泥坑子像它被赋给生命了似的,它是活的。水涨了,水落了,过些日子大了,过些日子又小了。大家对它都起着无限的关切。……一下雨来这大泥坑子白亮亮地涨得溜溜地满,涨到两边的人家的墙根上去了,把人家的墙根给淹没了。来往过路的人,一走到这里,就像在人生的路上碰到了打击。是要奋斗的,卷起袖子来,咬紧了牙根,全身的精力集中起来,手抓着人家的板墙,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头不要晕,眼睛不要花,要沉着迎战。 关于这些能够将马匹、猪崽和孩子吞噬下去的大泥坑,作者一边写到“像它被赋给生命了似的”,一边又肯定地说“它是活的”。那么,为什么人们不把这邪恶又危险的泥坑埋掉呢?这是因为它们是大自然赋予的活着的东西。围绕在他们周围的一切都是与其共存,非人为的。这种感觉就近似于原始人认为所有大自然皆为神灵一般。这种感觉只有恭谨地生活在严酷环境里的北方人才会有,同时也正因为它近乎于原始的,所以即使读者没有体验过,也能够被其所感染。房后草堆上,狗在那里生产。大狗四肢在颤动,全身抖擞着。经过一个长时间,小狗生出来。暖和的季节,全村忙着生产。大猪带着成群的小猪喳喳的跑过,也有的母猪肚子那样大,走路时快要接触着地面,它多数的乳房有什么在充实起来。……她又不能再坐住,她受着折磨,产婆给换下她着水的上衣。门响了她又慌张了,要有神经病似的。一点声音不许她哼叫,受罪的女人,身边若有洞,她将跳进去!身边若有毒药,她将吞下去。她仇视着一切,窗台要被她踢翻。她愿意自己的蹆弄断,宛如进了蒸笼,全身将被热力所撕碎一般呀!……这边孩子落产了,孩子当时就死去!用人拖着产妇站起来,立刻孩子掉在炕上,像投一块什么东西在炕上响着。女人横在血光中,用肉体来浸着血。窗外,阳光晒满窗子,屋内妇人为了生产疲乏着。田庄上绿色的世界里,人们洒着汗滴。在小说《生死场》里,猪、狗、人等这些哺乳动物的分娩都是被描写成同等的。因为“分娩”是所有哺乳动物共同的最原始的、也是最为平常的行为。即使作为人也不例外。文章尾部加上一句“窗外,阳光晒满窗子”的不经意的描写来说明这个道理。鲁迅在《生死场》序文中“北方人民的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却往往已经力透纸背”的这句话,以及胡风在《生死场》读后记中所下的这是一部“蓝空下的血迹模糊的大地和流在那模糊的血土上的铁一样重的战斗意志的书” 的评语,不仅是针对作品中的东北人民抵抗建立满洲国这一主题,也是对人之初的原始形象及其顽强的生命力所表达的敬畏。
      三
      萧红作品中的自然风景及通过景物反映人们的心理,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我想这大概是源自萧红本人独特的自然观。比如,《旷野的呼喊》中的 “风”,《桥》中的“桥”和“水”都起到这样的作用。陈公公所居住的旷野田村,每天都经受着大风的蹂躏。在旷野,在远方,在看也看不见的地方,在听也听不清的地方,人声,狗叫声,嘈嘈杂杂地喧哗了起来。屋顶的草被拔掉,墙囤头上的泥土在翻花,狗毛在起着一个一个的圆穴,鸡和鸭子们被刮得要站也站不住。平常喂鸡撒在地上的谷粒,那金黄的,闪亮的,好像黄金的小粒,一个跟着一个被大风扫向墙根去,而后又被扫了回来,又被扫到房檐根下。而后混着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的从未见过的大树叶,混同着和高粱粒一般大的四方的或多棱的沙土,混同着刚刚被大风拨落下来的红的,黑的,杂色的鸡毛,还混同着破布片,还混同着萨唰啦唰啦的高粱叶,还混同着灰倭瓜色的豆秆,豆秆上零乱乱地挂着豆粒已经脱掉了的空敞的豆荚。一些红纸片,那是过新年时门前粘贴的红对联——三阳开泰,四喜临门——或是“出门见喜”的条子,也都被大风撕得一条一条的,一块一块的。这一些干燥的,毫没有水分的拉杂的一堆,唰啦啦,呼离离在人间任意地扫着。刷着豆油的平滑得和小鼓似的乡下人家的纸窗,一阵一阵地被沙粒击打着,发出铃铃的铜声来。而后,鸡毛或纸片,飞得离开地面更高。若遇着毛草或树枝,就把它们障碍住了,于是房檐上站着鸡毛,鸡毛随着风东摆一下,西摆一下,又被风从四面裹着,站得完全笔直,好像大森林里边用野草插的标记。而那些零乱的纸片,刮在椽头上时,却鸣鸣地它也付着生命似的叫喊。小说里,风就像是把生命给予了一切。接下来的这一段话是这样的:陈公公在房檐下扑着一颗打在他脸上的鸡毛,他顺手就把它扔在风里边。看起来那鸡毛简直是被风夺走的,并不像他把它丢开的。因它一离开手边,要想抓也抓不住,要想看也看不见,好像它早已决定了方向就等着奔去的样子。……这活的村庄变成了刚刚被掘出土地的化石村庄了。一切活动着的都停止了,一切响叫着的都哑默了,一切歌唱的都在叹息了,一切发光的都变成混浊了,一切颜色都变成没有颜色了。这是描写陈公公对儿子昨天一去不回的忐忑不安的心情。他猜测儿子是不是参加了义勇军。然而等风停后,儿子却背着山鸡回来了。其实儿子是当了日本的铁路建筑工,从事着秘密破坏铁路的地下工作。这一切都瞒着陈公公,山鸡也不是自己打来了,而是从市场上买的。对儿子当了铁路工人,陈公公当然很自豪。不久,儿子他们的地下活动取得了成功,儿子却被抓了起来。风又刮了起来,邻村做豆腐的顶着风给公公报信。陈公公一听说儿子被抓去了,当天的夜里就非向着西南大道上跑不可。那天的风是连夜刮着,前边是黑滚滚的,后边是黑滚滚的;远处是黑滚滚的,近处是黑滚滚的。分不出头上是天,脚下是地;分不出东南西北……就是这样黑滚滚的夜,陈公公离开了他的家,离开了他管理的瓜田,离开了他的小草房,离开了陈姑妈。他向着儿子的方向,他向着连他自己也辨不清的远的地方跑去。他好像发疯了,他的胡子,他的小袄,他的四耳帽子的耳朵,他都用手扯着它们。他好像一只野兽,大风要撕裂了他,他也要撕裂了大风。陈公公在前边跑着,陈姑妈在后面喊着:“你回来吧!你回来吧!你没有了儿子,你不能活。你也跑了,剩下我一个人,我可怎么活……”大风浩浩荡荡的,把陈姑妈的话卷走了,好像卷着一根毛草一样,不知卷向什么地方去了。……他凶狂地呼喊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叫的是什么。风在四周捆绑着他,风在大道上毫无倦意的吹啸,树在摇摆,连根拔起来,摔在路旁。地平线在混沌里完全消融,风便做了一切的主宰。作者通过这些描述,好像在告诉读者,这个村子里刮的风主宰着人们的命运和生死。《桥》里的黄良子是河对岸大宅门的保姆。大宅门的少爷和自己的孩子同岁,但是近处的桥坏了,所以自己的孩子就在眼前哭也不能过去照看。“爹,爹是不行的呀……到底不中用!可是这桥,这桥……若没有这桥隔着……”借着桥下的水的反应,黄良子响出来的声音很空洞,并且横在桥下面的影子有些震撼:“你抱他过来呀!就这么看着他哭!绕一点路,男人的腿算什么?我……我是推着车的呀!”桥下面的水浮着三个人影和一辆小车。但分不出站在桥东和站在桥西的。坏了的桥和它下面淌着的水,总是横挡在黄良子的面前。她对自己的孩子说:“小穷鬼,你的命上该有一道桥啊!”然而那是一座穷人无法渡过的,也是不能渡过的桥。当桥被修好,黄良子的孩子会走路以后证明了这个严酷的事实。黄良子的孩子和少爷之间随即产生了各种纠纷,少爷吃的点心,兜里塞得满满的杏子,黄良子的儿子连尝一下都不能。因为在富人和穷人之间横躺着一座无法渡过的桥梁。即使那里有桥也是如此。黄良子出于无奈只能打自己的孩子来告诉他这个事实。她望着新修好的桥想道:还是没有这桥吧!若没有这桥,小良子不就是跑不到桥西来了吗?算是没有挡他腿的啦!这桥,不都这桥吗?她怀念起旧桥来,同时,她用怨恨过旧桥的情感在建设起旧桥来。小说里,关于黄良子儿子滑下河里被淹死的结局最具有象征性。桥虽然是人造的,但是对黄良子一家来说却是一座超越人为的坚固无比的障碍物。这一切都因为她们家穷困。当婴儿车的车轮掉到河里,黄良子哭着道歉的时候,桥是那么的冷酷无情地嘲笑着她。她依着大门扇,哭了!桥头上没有底的桥栏杆,在东边好像看着她哭!当她面对死去的儿子时,桥再一次冷冷地凝视着她。那天,黄良子听到她的孩子掉下水沟去,她赶忙奔到了水沟边去。看到那被捞在沟沿上的孩子连呼吸也没有的时候,她站起来,她从那些围观的人们的头上面望到桥的方向去。那颤抖的桥栏,那红色的桥栏,在模糊中她似乎看到了两道桥栏。于是肺叶在她胸的内面颤动和放大。这次,她真的哭了。在散文集《商市街》里也有同样的描写。窗子在墙壁中央,天窗似的,我从窗口升了出去,赤裸裸,完全和日光接近;市街临在我的脚下,直线的,错综着许多角度的楼房,大柱子一般工厂的烟囱,街道横顺交织着,秃光的街树。白云在天空作出各样的曲线,高空的风吹乱我的头发,飘荡我的衣襟。市街像一张繁繁杂杂颜色不清晰的地图,挂在我们眼前。楼顶和树梢都挂住一层稀薄的白霜,整个城市在阳光下闪闪炼炼撒了一层银片。我的衣襟被风拍着作响,我冷了,我孤孤独独的好像站在无人的山顶。每家楼顶的白霜,一刻不是银片了,而是些雪花、冰花,或是什么更严寒的东西在吸我,象全身浴在冰水里一般。我被了棉被再出现到窗口,那不是全身,仅仅是头和胸突在窗口。一个女人站在一家药店门口讨钱,手下牵着孩子,衣襟裹着更小的孩子。药店没有人出来理她,都像说她有孩子不对,穷就不该有孩子,有也应该饿死。这个时期,作者本人也在挨饿,几次想去偷邻居家的面包都未果。对于无法解决饥饿问题的自己和乞丐母子来说,都市的风情、物景是那么的遥远,就像黄良子一家隔岸相望的豪宅大院一样。作者所面对的正如黄良子一家所面对的河对岸的情景,是一种与自己失去缘分的世界。
      四
      萧红的语言描写常被评为是“画卷式”,然而萧红是通过感官向读者展示一幅动态图画。正如《商市街•饿》中的风景描写,对刮着像冰一样寒冷的风的描写,其手法更加突出了街市风景抛下作者而远离的效果。《生死场》的开头部分有这样一段:毗连着菜田的南端生着青穗的高粱的林。小孩钻入高粱之群里,许多穗子被撞着,从头顶坠下来。有时也打在脸上。叶子们交结着响,有时刺痛着皮肤。那里是绿色的甜味的世界,显然凉爽一些。时间不久,小孩子争着又走出最末的那棵植物。立刻太阳烧着他的头发,机灵的他把帽子扣起来,高空的蓝天遮覆住菜田上闪耀的阳光,没有一块行云。
      这个画面宛如一部电影,镜头随着故事的进展而移动。先是充满画面的广阔田野,突然焦距定在了一片高粱地上,镜头一下子拉近了。一个孩子跳进了茂密的青纱帐,镜头随之进入,跟着孩子在高粱的海洋里劈风斩浪,不久跳上岸来,头上便顶起了一轮盛夏的炎阳。镜头又追着阳光绘出了万里无云的青天和耀眼的田野。萧红的文字就这样随心所欲地牵引着读者的视线立体地编织着故事。同时,上文所引用的文章不仅在视觉上,在听觉、嗅觉和触觉上,甚至在味觉上,利用巧妙的描写感染着读者的五官。比如,“许多穗子被撞着,从头顶坠下来。有时也打在脸上”、“有时刺痛着皮肤”即为触觉;“叶子们交结着响”为听觉;“显然凉爽一些”则为人们平时在酷夏躲在草丛阴凉中所能体验到的皮肤感觉;“立刻太阳烧着他的头发”也能使我们找到同样的感触;而当读到“甜味的世界”这一句时,不禁使我们想起曾经在深深的青草香气的包裹下所获得的感受。所以说,萧红的作品不仅是一幅美丽的画,更是一个富有动感的立体景物,其中编织着任何人都曾有过的感觉,而通过它向读者感官倾诉着。这种描写手法不单起到引起读者共鸣的作用。在《商市街》中,还非常有效地运用到表达主人公即作者本人心理方面。《雪天》一文里,有这样的场面:我直直是睡了一个整天,这使我不能再睡。小屋子渐渐从灰色变做黑色。睡得背很痛,肩也很痛,并且也饿了。我下床开了灯,在床沿坐了坐,到椅子上坐了坐,扒一扒头发,揉擦两下眼睛,心中感到幽长和无底,好像把我放下一个煤洞去,并且没有灯笼,使我一个人走沉下去。屋子虽然小,在我觉得和一个荒凉的广场样,屋子墙壁离我比天还远,那是说一切不和我发生关系;那是说我的肚子太空了!当人被锁住了手脚,徘徊在生死之间时,其感官则是最大限度的被激活。即本能的求生愿望的迸发。在逐渐昏暗下去的房间里,她力图去凝视自己的生命。而当灯点亮后,小屋就像一个“荒凉的广场”,一个漆黑的“煤洞”。在感到“一切不和我发生关系”的她的身上,只有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一切街车街声在小窗外闹着。可是三层楼的过道非常寂静。每走过一个人,我留意他的脚步声,那是非常响亮的,硬底皮鞋踏过去,女人的高跟鞋更响亮而且焦急,有时成群的响声,男男女女穿插着过了一阵。我听遍了过道上一切引诱我的声音,可是不用开门看,我知道郎华没回来。黑暗中能听到许多声音,只有声音才能把她与这个世界联系在一起。向窗外望去,纷扬的雪花映入眼帘。小窗那样高,囚犯住的屋子一般,我仰起头来,看见那一些纷飞的雪花从天空忙乱地跌落,有的也打在玻璃窗片上,即刻就消融了,变成水珠滚动爬行着,玻璃窗被它画成没有意义、无组织的条纹。我想:雪花为什么要翩飞呢?多么没有意义!忽然我又想:我不也是和雪花一般没有意义吗?坐在椅子里,两手空着,什么也不做;口张着,可是什么也不吃。我十分和一架完全停止了的机器相像。过道一响,我的心就非常跳,那该不是郎华的脚步?一种穿软底鞋的声音,嚓嚓来近门口,我仿佛是跳起来,我心害怕:他冻得可怜了吧?他没有带回面包来吧。她虽然眼睛望着雪花在玻璃窗上画出的条纹,意识却面向自身的内部。自己的存在是否有意义?这个疑问既是对生命的疑问。她凭借着声音勉强地将自己拉回到现实。作者在欧罗巴旅馆小房间里展开的与生命的格斗就这样以光线的明暗和声音,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作品里只有窗外的雪和雪在玻璃窗上划出来的花纹是动的,虽然也有“我下床开了灯,在床沿坐了坐,到椅子上坐了坐,扒一扒头发,揉擦两下眼睛”的文字,但是读者似乎感觉不到它。读者能感到的只是在昏暗的房间里受着饥饿和不安煎熬的作者的形象。《商市街》里,诉之以五感来表达作者内心世界的场面时常出现。我就一声不响了,一直到灭了灯睡下,连呼吸也不能呼吸似的。在黑暗中我把眼睛张得很大。院中的狗叫声也多起来。大门扇响得也很厉害了。总之,一切能发声的东西都比平常发的声音要高,平常不会响的东西也被我新发现着,棚顶发着响,洋瓦房盖被风吹着也响,响,响……──《剧团》这是《跋涉》遭禁后,作者感到身边突增危险,夜里悄然整理行李时的一段描述。高尔基的相片已经烧毁,桌上再摆上纪念“满洲国”建国的明信片,又放上几本“无伤大雅”的古代典籍。即便如此仍消解不了内心的不安,于是就在黑暗中捕捉着现实中不可能发出的声响。诉诸感官的描写不仅用于表达不安和恐怖,对萧红和萧军在商市街半地下的小家里的新生活,特别是对自己建立起来的生活的新鲜感觉,萧红是这样描述的:天色连日阴沉下去,一点光也没有,完全灰色,灰得怎样程度呢?那和墨汁混到水盆中一样。火炉台擦得很亮了,碗、筷子、小刀摆在格子上。清早起第一件事点起火炉来,而后擦地板,铺床。炉铁板烧得很热时,我便站到火炉旁烧饭,刀子、匙子弄得很响。炉火在炉腔里起着小的爆炸,饭锅腾着气,葱花炸到油里,发出很香的烹调的气味。我细看葱花在油边滚着,渐渐变黄起来。……小洋刀好像剥着梨皮一样,把土豆刮得很白,很好看,去了皮的土豆呈乳黄色,柔和而有弹力。炉台上铺好一张纸,把土豆再切成薄片。饭已熟,土豆煎好。打开小窗望了望,院心几条小狗在戏耍。这里描写的虽然是一些极平常的生活小事,但是通过描写剥掉皮的奶白色的土豆和在油里翻滚中渐渐变色的葱花,来表达她对值得纪念的新生活中的第一次饭菜的喜悦心情。
      五
      正如上面所说明的那样,对于笔者来说,中文毕竟是一门外语。所以无论从地理的角度,还是从历史的角度来讲,萧红所描述的世界对于我都是陌生的。但是即便如此,我仍然被她的作品所深深地吸引。可以说,这是因为在她所描述的世界里编织进了人类共同的一种原始感觉。我以为这就是萧红作品超越时空具有普遍性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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